03
莱戈拉斯在卧室中收拾行装。
因为难以消化刚刚发生的那场对话,他的手仍旧微微颤抖着,思绪纷乱而失了秩序。
一夜之间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这里还是他的家吗?
那日清晨起身时撕裂般的痛苦,还有掀开被单看见那些不堪印迹之后的屈辱犹如一柄利刃狠狠剜进他的心脏,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场终会醒转的噩梦。
不是真的。
不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往日富有神采的双眼就像一夕干涸的河流,在一切行将破灭时暴露出晦暗的底色。
他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伊露维塔福泽庇佑下的首生子之间。从没想过。
非自愿的结合与谋害一名精灵的性命并无本质上的不同,都是残忍而卑劣地掠取肉体与灵魂的自由。创伤与惩罚都极端可怖。
可就在密林,在他最为熟悉、信赖和眷恋的家中,作为密林的王子的他——身为王室尊严的一部分象征,同时也是一名自以为身手矫捷的战士,竟然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于王庭之中失身,甚至在事后被清洗过……他一时间分不清翻腾在内心,遍噬四肢百骸的,是羞愧还是痛楚更多。
意识回转的时间被无限地拉长,连身下传来的绵延的疼痛都是如此遥远和虚幻。
他知道自己已遭玷污。
可然后,然后呢?
心中尖锐的刺痛,只是为着察觉了如此阴暗的灵魂的存在吗?
又或者,不过是为着已告失却的一切空自缅怀呢?
本该与崇高的爱情同步的结合被肆意地取用剥夺,莱戈拉斯无法不为此感到痛苦,但他并不打算软弱地沉溺于空无一义的悲戚。
在最初的混乱被愤恨压制的时候,他决心凭自己的力量秘密地找出罪魁祸首。
他只是需要知道真相,只是需要一个目的来支撑着他伪装得一切如常。
眼下唯一令他揪心的,是恐怕父亲最终会知道这件事。
我令他蒙羞。
莱戈拉斯被深重的负疚感压抑地几近窒息。
如非被执着追寻真相的意念强行支撑着,他身为精灵应有的福分恐怕早被心内的折磨消耗殆尽了。
毫无来由地颤栗着,王子似乎感到父亲的目光不悦地拂过那些不洁的艳色,每一粒他羞于启齿的细节仿佛都被赤裸裸地暴露在瑟兰迪尔湛蓝的眼眸之下。
他竭力避免去想,却还是感到自己正浑身赤裸着站在国王的座下被从属于王者的锋锐目光寸寸检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抬头看他,甚至也不能停止那软弱的颤抖。
刀锋一样的目光划破他的皮肤在堂前绽开殷红的花,血液滴落的声音就像对他失贞的句句控诉。
父亲分明是叹了气的。
年轻的精灵呜咽着极力阻止自己发出任何一声恳求。但他所有的努力早被判过无效,因为国王冰冷的面容之下如烈焰升腾的震怒的底色,已经借由每一分距离和暖凝的空气向他告知——他对他若非鄙薄,便也只不过余下一点怜悯的渣滓罢了。
久违的泪水终于划过他优美的脸颊堪堪落下。
这便是最后一次。
他再也没有资格。再也没有资格以纯净的笑容换取他一刻视线的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