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仿佛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退回到以前。
莱戈拉斯开始回自己的卧室休息,晨起时向他问安,神态恭谨,礼节周全,不越雷池一步。
一开始精灵王误以为儿子在玩什么小把戏:也许他厌倦了他们趋于规则的生活节奏,想做点改变。瑟兰迪尔并不介意这些。既然莱戈拉斯想,他就会陪他玩下去。
王子刻意拉开的距离和外人眼中的一板一眼在国王眼中皆是风情,于是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莱戈拉斯做的一切,故意在他呈递文书时轻抚他的指尖,在他沐浴时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轻揉他肩上的瘀伤。可这似乎真的吓到了年轻的精灵,他会触电般迅速缩手,下回便把文件放在案几上而不再交到父亲手里;他会立即摆出防卫的姿态,泼溅出一池水花,在看清来人后飞快地扯过浴袍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瑟兰迪尔不明白是什么催生了改变。莱戈拉斯后悔了吗?他对他一时的热情全然消解,然后发现自己只是被盲目的追随冲昏了头脑,才错误地躺在父亲的床上?或者他不想再继续那样隐秘悖德地生活,宁愿远离他好让自己过得磊落一些?
他的长袍下摆被池水浸透,汩汩温泉蒸腾出一室潮湿,走出浴池的莱戈拉斯远远地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怀疑与警惕的光芒,有所克制但依旧足以刺伤他亲密的爱人。
为什么?
他全都忘了吗?
仅仅三天以前他们还在这里唇齿相啮,抵死缠绵。那个火热的夜晚年少的精灵奔放而又热切,他不知餍足地向父亲索求更多,柔韧的躯体紧紧攀附着国王。在这持久的拉锯战中,他在喘息的间隔宣誓忠贞的爱意,像是在弥补对方未曾声言的誓约,年长的那个因此有些失控地将他更深地揉进骨血,以致弄伤了年轻的孩子。
那片淤青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行将破晓时他充满歉意地吻上他肩头的伤痕,心里暗暗懊悔不该如此放纵,却意外地得到儿子的抚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Ada,”莱戈拉斯轻笑着,“我不能对你撒谎说那一点都不疼,但我并不脆弱,你不需要为了保护我而总是那么克制和温柔。”
“我本以为以往你漏出唇间的声音足以表示愉悦,现在看来那还能更加动听。”低头用下颌抚弄莱戈拉斯的肩膀,瑟兰迪尔低沉的声线显得格外魅惑。
“我是说真的,”莱戈拉斯回头与他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令他有些发痒,“记得吗?你有我的誓言,我全部的灵魂与荣誉都归属于你。”
瑟兰迪尔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用手指轻轻触碰了儿子略略有些发肿的嘴唇。
“不需要有任何歉疚,Ada.事实上我还挺喜欢它。”
“你是指——伤痕?”父亲挑了挑眉,不甚嘉许。
“是‘印记’,”他的孩子温和地回答,俊俏的面容微微泛红,正合眼角残存的桃花春色,“你留给我的。足以证明我们彼此相属。”
他的儿子并不知晓父亲从来不需要任何印记作为明证,不仅仅是因为太过显见的事物总会首当其冲地消亡,也因为那将令他想要保护的孩子沾染上卑污的痕迹。
他们的关系永远无法在日月星光下受到来自他者的祝福,而在他们沉溺其间的梦幻泡影破碎之后,他惟愿一切有存的证据都不会支撑起任何可能加之于莱戈拉斯的指斥或惩罚。
在他们共奏的缠绵乐章之中,唯有婉转低回的相和才有存续的空间。
可是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当儿子清越的嗓音以无上的忠贞与无比的坚定作为回应甚至邀请,总会催生出令他无法抗拒的魔力。
在这温情的沉默当中,原本平视着他的孩子动了动身子,拉下他停留在自己面颊之上的手,同时向上挪了一点点身位,以便将父亲的身体更好地纳入怀中。
他感到年轻精灵纤长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温热的掌心传递着融融爱意。
最后一点距离也消失了。至少这一刻是真实的。
在那双沾染着自己的气息的唇贴上额角之时,他曾经放弃过对理智的把握任由自己全心地相信了。